我人生第一次打工就是包装莫合烟

第一天挣了五块钱

那是年代的末期

在开都河南边永宁乡的老沙烟厂

那时候打工这个字眼还未流行开来

《外来妹》要再过三年才造成轰动

我们叫找个活儿干，挣两个钱花

是暑假里最热的天气

我们在葡萄架下围着火炉团座

但却不是吃西瓜，也没穿皮袄也没穿纱

穿的是劳动布的汗衫

脖子上绑着毛巾吸满头的大汗

没有自封袋，也没有热封仪

莫合烟是装在小塑料袋里的

克烟草装一小袋

我们把调配好的烟草沫沫装好称重

然后卷边捏紧，在火炉壁上一烫

让塑料融化粘连，封口就算完成了

初学者的成功率很低，常常是忙活半天

封口没成功几包，手上倒是烫出了不少水泡

我好不容易装好也烫封好了一大筐

拿去给质检的人检查，人家随手一挑拣

就把封得不牢

或者烫坏了袋子的不合格产品给扔了出来

三算两算，我一上午

也就生产了30袋合格的莫合烟

一袋的工钱是1毛钱，我一上午收入30大毛

下午打着瞌睡继续装烟烫封

一个迷瞪就把自个儿的头

当塑料袋抵到火炉上去烫封了

一阵焦香扑鼻，我迷迷糊糊

还想谁家在燎羊头羊蹄子呢

旁边的大姐已经一把把我拉开了

头顶一小块头发化成了灰烬

用手一抓飒飒作响，一下就清醒了

幸亏没伤到头皮，也不疼

十几个人围着几个火炉看着我

笑得都快岔气了

那时我还不到15岁，头显得特别大

人家都叫我“大头”，算是个绰号

焉耆当时有句俗语

“大头二楞，吃草?（bà）粪”

是用来形容一个人笨拙迷糊的

当场就有一块干活儿的小伙伴

把这句俗语大声喊了出来

大家越发笑得不可开交

可能我也习惯了，尴尬得跟着笑

其实尴尬这个词

还要再过几年上高中后我才学会

就这样在笑声中

我下午又出品了20袋莫合烟

第一天总共挣了50毛

莫合烟，焉耆方言音读为

据《新疆烟草志》记载

20世纪30年代前后，苏联华侨

带回了莫合烟种子和栽培莫合烟的技术

开始在新疆喀什、绥定（今霍城县）

伊宁等地种植

并用自己制造的手工工具

加工生产莫合烟成品

俄语称这种烟为“玛合勒嘎”

“莫合烟”是“玛合勒嘎”的

“音译+意译”名称

“莫”有“无、没”之意

“合”当“结合到一起、混合”讲

“莫合烟”指的是“没有成形”的烟草

这个名称是与“卷烟”相对的

它最初的名称是“马合儿烟”

就是个单纯的音译名称

之后慢慢演变成“莫合烟”，有了表意功能

烟草属茄科烟属

已被植物学家确认的有66个品种

其中人类栽培利用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全球普遍种植的普通烟草

又称红花烟草，另一个

是在亚洲西部一些地区栽培的黄花烟草

新疆的特产莫合烟，就属于黄花烟草

莫合烟由黄花烟草的茎杆和叶

碾碎后掺和晾晒而成

是一种外观呈颗粒状、较为粗糙的烟草制品

烟草收获晾干后，要把叶、茎、秆分开

论级分别加工，在炒烟前，锅里放少许清油

使炒出的烟呈金黄色，具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有的还放些仁丹末或者蜂蜜

使烟味幽香清凉

莫合烟的售卖方式有两种

一种是把叶、茎、秆分别粉碎炒香后

按照比例混合调制成大众口味

然后散称或者包装出售

另一种则是到烟摊上自行搭配

莫合烟摊主会根据顾客烟瘾大小

把秆、茎、叶的比例当场调配

烟瘾大的多放一些劲儿大的烟叶

烟瘾小的则多放些烟杆

所以经常有抽莫合烟的老烟枪们

聚到一起交流经验，分享彼此的调配比例

莫合烟抽的时候是现卷的

卷烟的烟纸一般二指来宽，两寸多长

有专门裁好成包的烟纸

但大多数人用的都是报纸

裁成一沓装在口袋里，要抽的时候

掏出纸片和烟粒子

先把烟纸卷成槽状，把烟粒子均匀撒入

然后双手拇指和食指同时从两端发力内卷

卷成一头粗一头细的烟卷

再用舌头舔一下纸边，用唾沫粘上口

把粗头拧紧，再咬掉卷头露出烟粒子

细头入口衔住，划根火柴点着粗头

就可以开始吞云吐雾了

当年在焉耆有个老烟民

最喜欢用《参考消息》报纸当烟纸

到处收集《参考消息》

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爱学习，关心国际形势

但是按他的话说

这种报纸卷莫合烟味道才对

不知多少版面的国际形势

最后都被他卷成了莫合烟化作了云烟

那时候在小卖部的货架上

袋装的莫合烟摆在非常显眼的位置上

还有专门装烟的扁形铁盒子

上面是抽拉式的盒盖

里面既装烟粒也装卷烟纸

莫合烟除了用来抽，还有别的用场

有人用莫合烟的烟灰止血，效果很不错

家里养的花如果生了虫

用莫合烟泡水喷洒浇淋还能灭虫

也算是最原始生物灭虫方法

到现在还有人使用

新疆人还把类似迪克牛仔

或者刀郎那种粗犷辽阔的嗓音

称为“莫合烟嗓子”

我有一个发小就是“莫合烟嗓子”

他也喜欢抽莫合烟

九十年代他到内地上大学

还把莫合烟传播了过去

一宿舍天南海北的都喜欢的不行

时不时叫人往过寄

莫合烟在新疆盛行了半个多世纪

直至本世纪初

因为烟草原本就是严控的特殊的商品

属于专卖范畴，加之莫合烟在生产设备

降低焦油等方面都达不到标准

从年7月1日起

莫合烟全面退出了零售市场

至于年代

我在焉耆老沙莫合烟厂的那次打工经历

前后也就一个星期

因为我出品的残次品比例过高

浪费了大量的包装袋

最后被人家请了出来

工钱挣了总共不到五十块，也算一笔巨款

阿达又给我添了十几块

我买了人生第一双皮鞋，百花牌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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